整本书阅读要坚持素养导向

李煜晖

“整本书”实际指经典名著，就是那些在传播过程中经过长期检验、在文学史或学术界有定评、能够为文艺批评或学术讨论提供参照系作用的著作。新课标在为相关学习任务群命名时用“整本书”而不用“经典名著”，主要是为强调阅读经验的整全。我们知道，语文教材中名著节选文占比很大，学生学习这些课文，当然也属于广义上的名著阅读，但毕竟与系统地读完“整本”相比，还是有“见树木”与“见森林”之别、“观溪流”与“观江海”之异。或者说，经典名著在创作层面有一套完整的构思理念和话语系统，其体量之庞大、内涵之丰富、思维之周密、语境之宏阔，不是任何一个精彩章节可以替代的。

在现代语文课程史上，引导学生爱读书、读好书、读整本的书，始终是课程建设者们的共同愿景。信息时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信息资讯纷然杂陈，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现实的挑战与心灵的困惑与日俱增。让青少年在阅读的黄金时代沉下心来，整本地读完一定数量的经典名著，在与伟大作家的对话中受到精神滋养和思维训练，不仅是提升阶段性学业水平的必要举措，也是促进终身学习、提高国民素质的客观要求。从这层意义上讲，义教和高中新课标把整本书阅读正式列为课程内容，统编教材也设置相应的整本书阅读单元，既符合语文学习规律，也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

作为课程内容的整本书阅读，是在核心素养取向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这一大背景下提出来的，它的实施要符合核心素养培育的一般要求。核心素养的形成与发展来自学生积极主动的学习实践，不像知识教学那样主要依靠教师的系统讲授，也不像技能培训那样主要依靠分解式的反复操练。因此，整本书阅读首先要引导学生自己读书，使其面对“大部头”时仍能保持浓厚的阅读兴趣、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且具备持续阅读的意志品质，不能用教师建构的阅读结论替代学生的阅读经验，也不宜用过频过密的监管手段干扰学生的阅读过程。

优秀作家建构的虚拟文学世界具有现实世界无法比拟的新异性和复杂性，其与生俱来的思想内蕴和情感张力牢牢抓住过一代又一代读者。尽管当代青少年课业压力很大，爱好上网冲浪或电子游戏的也不在少数，可一旦让学生接触到真正优秀的作品，并使其在阅读之初就获得更深和更新的精神愉悦，大多数青少年都会在文本召唤下专注地读下去。当前，很多教师在教学活动的初始阶段常用名著导读课、自读学案等形式激发学生兴趣，这种做法是可行的，而且要不断提高导读课和学案的质量。但是，有时明明已经做好引导工作，教师却还不放心，非要继之以大量琐碎的检查、汇报、表演或评比，学生“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哪还有时间精力沉静下心来细读文本呢？况且，想方设法地向别人证明自己读过某本书或读得很好，这种外在的阅读目的会消解阅读本身的意义，甚至加重学生的虚荣心和表现欲，这与整本书阅读的育人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相信经典名著本身的魅力和学生主动求知的天性，敢于给学生提供自主阅读的时间和空间，只是从核心素养对教学活动的一般要求上来说的，并不是说教师可以撒手不管。事实上，确实有不少教师打着“整本书阅读就是让学生自己读”的旗号，连课堂时间都一股脑儿地留给学生看书了。这种做法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忽视“教”对“学”的主导作用，放弃了学科育人的立场和责任。整本书阅读在语文课程中进行，必须体现语文课程对培养学生核心素养的独特贡献，即通过教师的“教”，切实提高由语言、思维、审美和文化四个方面构成的语文学科核心素养水平。这种“教”不是替代性的讲解，也不是程序上的监管，更不是无休止的干扰，而是在恰当的教学契机，用典型问题的深度探究引导学生读懂某本书，并且经由这本书建构相关门类书目的阅读策略。

什么是恰当的教学契机呢？就是学生有了阅读经验，对书的内容较为熟悉并且产生了“愤悱”的心向，需要教师启发他们建构更高层次和更具确定性的认知的时候。通俗地说，就是学生从书中读出了问题、读出了思考，但又不知道问题如何解决，也不知道思考如何深入的时候。这种契机并不固定出现在某个时间节点，需要教师有意识地去营造并且通过观察和调研及时抓取，什么是典型问题呢？从来源上说，它不是教师预设的问题，而是教师基于专业视角从学生的疑难困惑中遴选出来的有代表性的问题，能够反映学生对这本书的普遍关切，从性质上说，它是能够体现该书原创性价值和整体性价值的问题，而不是泛泛的知识问题或文意理解的枝节问题。从内容上说，它是以语言文字分析为起点，涵盖审美、文化等多层面的可阐释的问题，其解决过程需要较长周期和较为复杂的思维活动。如何组织学生深度探究呢？一般来说，要引导学生界定问题涉及的核心概念，帮助学生找到问题解决的步骤和方法，指导学生从文本内外广泛搜集有助于问题解决的材料，教会学生在自下而上、由表及里的归纳和概括中提炼观点，最终把这些观点和材料组织起来，建构一套逻辑自洽的“解释性理解”，并用口头或书面的形式表达出来。

这种以对典型问题的深度探究为中心的学习活动，人们一般称为“专题学习”。专题学习与古人的治学或今人所谓的“文本研究”颇为相似，只是在问题难度和问题解决的预期质量上要适应不同学段和不同学生的能力水平，不可求之过高或操之过急。《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 年修订）》在“实施建议”中强调，教师要“积极倡导基于学习任务群的专题学习”，这对于整本书阅读而言有着特殊意义。首先，读书原是私人的事情，大家兴趣爱好不同、成长经历各异，谁都可以有自己的读法和想法。教学生读书，需要尊重这些个性化的阅读经验，可在班级授课制之下又必须有共同的教学内容。专题学习中的典型问题是通过“异中求同”的方式挑选出来的，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个性与共性的矛盾。其次，经典名著是永远说不尽也永远教不完的，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只能期望学生在某些“点”上达成深度理解。专题学习讲究“以专驭博”“立点深挖”，由于所挖的“点”聚焦作品的原创价值、源于作品的整体感知，学生能够找到研读该书的突破口，也有可能把这种攻坚克难的研读经验迁移到其他书目的阅读中。最后，由于典型问题涉及语言、审美、文化等多个阐释维度，问题探究过程又对学生思维能力提出较高挑战，专题学习有利于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全面发展。